这曾经是个还算幸福的家，如今，她的巧手依然把它打理得非常温馨，只是，男主人，住在另外一间卧室，不知何时起成了夜夜失眠的人。她，已经十几年不曾跟他说话。这个男人，守着这个家，每天除了上班就是伺候卧病在床常常大小便失禁的老母。年复一年，日复一日，没有另外一双手为他分担一点一滴。偶尔会听见他对着母亲吼叫，可是听得出来，那是他心底的一种绝望。曾经跟我说，他都要崩溃了，可是，那是母亲，他一个独子不照顾，谁照顾？

一日，她在家请客，大家坚持要先给奶奶端些菜才肯开动。于是，我第一次推开那扇厨房边小卧室的门。老奶奶蜷缩在床，神志，应该依然是清醒的。可是，我叫她奶奶，她便把我认作是自己的孙女，或许是眼睛看不清。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，我也跟着说才到家，不想跟她解释我是她媳妇远方的朋友。试图把奶奶扶下地坐到椅子上，几乎让我绝望到想哭。向她求救，她站着一动不动，眼中的鄙视和不屑，让我不寒而栗。我们都会老去，也可能会变成如此无助。这个婆婆，或许曾经伤过她的心，可是，她已经那么老了，有什么不能原谅？

一日，这位女婿让我向他住院的岳父转达问候，说他实在脱不开身。这个男人的累，让人心碎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守着这么一份名存实亡的婚姻。她这些年来的情事，小城尽人皆知，他也不可能一无所知。一个老实到近乎无能的男人。可是，换一个女人，他或许会很幸福。于是，我一次次劝她放自己和这个男人一条生路，这个男人，真的太可怜、太惨了。可是，她有很多让我觉得无比荒谬的理由，比方说离婚会让人瞧不起，比方说孩子会遭人歧视，等等等等。其实，孩子都已经工作了，有什么相干。我唯一没有跟她说的是：“你可以不爱他，但至少，给他应得的尊重。”

或许，我离开太久，什么都不明白了。